春天，滿山滿?盛開著野玫瑰花、槍果花、喇叭花、桃花、李花……紅的、黃的、白的，群山像是披上了新裝，五彩繽紛，更加絢麗多彩。天氣，早就由冰涼變得溫暖宜人。
右江流域的一百多萬壯族人民和紅軍一起，以前所未有的高興心情，剛歡度完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第一個勝利新春佳節，戰爭烏雲就席捲而來，籠罩著大地。
一、百色形勢嚴峻緊急召開軍事會議
按照五天前前委發出的緊急通知，全軍營以上幹部，除留一個副營長在軍營管理事務外，其餘全部已於昨天下午前，趕到紅軍軍部駐地——百色來參加軍事會議。
開會地點就在清風樓下大約二十平方米的一間舊房子裡。牆壁上掛著兩幅大地圖：右江流域地圖和廣西、雲南、貴州三省軍事形勢圖。從圖上看，一個個大大的黑色箭頭，從南北方向縱橫交叉地指向標誌著剛剛建立起來的南方革命根據地右江地區。那密密的箭頭，驟然給人一種緊張之感，預示著戰爭風雲就要降臨到新生的革命誕生地百色大地。
總指揮李明瑞、軍長張雲逸和幾個師長坐在地圖下方隨意地談笑著，他們仿佛胸有成竹，外表上看不出一點緊張神色。
這時，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青年軍官跨進會議室來，直向李明瑞和張雲逸走去。他就是年輕的軍部參謀莫文驊同志。莫文驊走到兩人近前，輕聲地說道：「總指揮、軍長，人到齊了，開會吧！」
張雲逸問道：「韋玉靈和趙上壁同志來了嗎？」
「來了。」莫文驊回答。
張雲逸點點頭，對李明瑞說：「那就開始吧！」
李明瑞站起身，場上立刻肅靜下來，軍官們手裡拿著筆和本本，注視著軍長。
李明瑞環視了一下會場說：「同志們！這次會議只准用腦子記，不作文字記錄，請大家把本子都收起來。」待大家收拾好後，李明瑞端詳了一下牆上的地圖，轉臉面對大家，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了，他說：「同志們，三年前，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共前敵委員會和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領導的北伐部隊，在南昌舉行武裝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接著毛澤東和湖南省委領導了湘贛邊界的秋收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二槍。隨後，張太雷、葉挺、惲代英、葉劍英、楊殷、周文雍、聶榮臻等，領導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教導團和廣州工人舉行了廣州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三槍。三年後的今天，我們在百色這座美麗的山城，又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又一槍。這一槍，擊中了蔣介石反動政府的小朝廷！現在蔣介石命令廣西、雲南、貴州三省三萬多軍閥部隊，妄圖來一個南北夾擊，在這裡把我們一口吞掉！同志們呀，形勢嚴重得很啊！」
他正要往下說，莫文驊站起來，附著耳朵，對李明瑞低聲說著什麼。
這當兒，軍官們並沒有一個人交頭接耳，會場裡一直保持著嚴肅的氣氛。
片刻，兩人結束了交談，李明瑞繼續講話：「同志們！戰爭是殘酷的，不是我們吃掉敵人，就是我們被敵人吃掉！」他說到這裡，把竹棍放回原來的小桌上，對張雲逸微微一點頭說，「現在請軍長向大家宣布前委的決定。」說罷，坐回到位子上，邊喝水邊聽張雲逸宣布重要決定。
二、不能跟敵人面對面硬幹！要用跳出去、打進來的辦法。
張雲逸不多言語，他手拿一張紙，一上來雙眼就盯著紙上，鄭重地宣布道：「前委決定：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第一師，第二師和第三師的第二營、第三營今天晚上11點整離開右江，從奉議、巴馬、東蘭分三路北渡紅河。在三天內，步行四百里山路進入南丹、環江、德勝山區待命……」
「我們這麼一走，不是把敵人放進右江來了嗎？」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這塊革命根據地，唉，全丟了！」
「黃金廷是我們的手下敗將，要是再來就收拾他！」
「黔、滇軍閥是洋煙鬼，怕他們哪樣？」
「不應該離開右江。敵人從南來，就把他們消滅在右江下；敵人從北來，就把他們殲滅在紅河邊！」
「對！絕不能把成果白白送給敵人！」
……
李明瑞見大家打斷了軍長的講話，忙出來維持秩序，用小竹棍「噹噹當」地敲著桌面說：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讓軍長把話說完。」
會議室里轟轟的議論聲像漏洞一下子被堵住，軍官們一個個把脖子伸得更長，靜靜地聽著軍長繼續講話。
「黃金廷這條大肥豬現在殺了油水太多，吃起來膩口！」第三師師長韋拔群插了一句。引起全場一齊鬨笑起來。
張雲逸也笑了起來。他繼續說：「同志們呀！剛才你們不是說嗎，黔、滇軍閥雖然號稱19000之眾，但都是有名的煙鬼兵。他們從昆明、貴陽長途行軍南下，不可能人人都帶足鴉片煙。他們一旦離開鴉片煙，比我們三天沒有吃飯還要慘咧！因此，前委決定紅軍主力北渡紅河，目的是先把黔、滇洋煙鬼解決在紅河邊，然後再回過頭來，殺掉黃金廷這條瘦豬會餐！」
說到這裡，張雲逸銳利的目光在室內來回掃了一下，似在尋找誰，同時說：「問題是由誰來把黃金廷這條肥豬拖瘦呢？」突然他的目光移到後面，落在了李成、趙上壁、韋玉靈三個人身上，他滿懷信任地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說：
「我代表前委向大家宣布：這個拖瘦肥豬的任務就交給趙
張雲逸說完後，李明瑞宣布會議休息十五分鐘，軍官們立即站起來走出室外，三五成群地站在大榕樹下讓涼風吹拂，邊透透新鮮空氣，邊隨意談論著當前的戰局。
「這下子洋煙兵可要到紅河裡喂魚了！」
「聽說黔、滇軍閥是聞名全國的『兩桿兵』，他們抽足洋煙，勁頭一來打仗蠻厲害，這次倒看看他們如何厲害法？」
「屁厲害！他們半天不得抽一口鴉片，就像半歲娃仔餓奶，鼻涕、眼淚一起流，一點力氣都沒得！」
「依我看呀，對付一萬九千洋煙兵，就像吃芋頭一樣，沒問題。關鍵就是拔哥他們面對一萬四，不好對付啊！」
「老兄不必擔心，總指揮、軍長都細細撥弄過算盤珠子了的，不然前委能輕易作出這樣的決定嗎？」
十五分鐘休息時間，只過了九分鐘，軍官們全都提前回到了會場。會議室里的空氣比外面悶熱得多，但沒有一個人脫下軍帽，也沒有一個人解開一個衣扣。一個個軍容整齊，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總指揮、軍長身上，等待著最後宣布行軍路線。
三、放棄百色山城，是為了吃掉比我們多四倍的敵人，不是逃跑！
這時候，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壯族婦女提著一個繡有壯錦的布袋走進來，徑直走到張雲逸面前，從布袋裡掏出一封信交給他。
這位婦女名叫張愛中，她是張愛華的大姐，最早的右江特委唯一的女委員。她儘管十分莊重鎮定，但在大庭廣眾中仍有一種掩不住的羞怯和不安。越是這樣，軍官們越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雖然是26歲的人了，但那微微發紅的兩腮，配以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她穿一身普通的壯族婦女服裝，但並不減損她那樸實而自然的健美，這在軍官們的眼裡越發形成一種強烈的魅力，使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緊圍繞著她轉動。
總指揮看完了信，對張愛中笑著點了點頭，待張愛中退出去後，信又傳到韋拔群手裡。
這時，張雲逸站了起來，他清清喉嚨，和往常一樣，先把目光在人群里環視了一周，指著韋拔群手裡的信說：「這是省委的急信。省委同意我們暫時放棄百色這座山城，紅軍主力立即北渡紅河，另外，黃金廷的一萬四千人馬已經從貴縣、賓陽分兩路出動，他們日夜行軍，三天之內趕到武鳴會合，然後出我不意地一舉占領隆安鎮，打開進軍右江的大門。」
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看看軍官們一個個專心致志地傾聽著，於是用洪亮的聲音命令道：
「紅軍的第一師從果德出發，經馬山、都安、河池進入德勝山區；第二師從奉議出發，經巴馬、東蘭進入南丹；第三師的第二、三營隨軍部從百色撤退，經凌雲、老山、樓嶺進人天峨。今天一散會，你們馬上趕回駐地作緊急動員，按原定時間準時出發。」
張雲逸說完後坐下來。會場裡鴉雀無聲，大家等待著總指揮的最後指示。
當人們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李明瑞和張雲逸叫住了韋拔群。李明瑞緊緊握住韋拔群的手說：「拔群同志，交給你一個重要任務！」
「什麼任務？」韋拔群有些緊張地問。
張雲逸說：「鄧政委到上海向黨中央彙報工作已有兩個月時間，按預定政委正在返回途中，你的任務是帶一排人馬到靖西邊關，接鄧政委趕快回到右江地區來指揮戰鬥。」
「好。」幾個人隨後議論著來到屋外。
但見軍官們都已走到榕樹下，各自叫警衛員牽馬備鞍，以便迅速返回營地，去實施自己所負的軍事行動，那神情，分明預示著一場保衛紅色革命政權的血與火的搏鬥，就要波瀾壯闊地在右江兩岸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