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履生:受市場影響的「抄襲」正嚴重影響到當代美術的評價體系

2020-06-20     古籍

原標題:陳履生:受市場影響的「抄襲」正嚴重影響到當代美術的評價體系

吳道子《八十七神仙卷》(局部) ,唐代

美術界關於「抄襲」的問題近年來愈演愈烈。所謂的「抄襲」,大致分為三個方面:抄照片,抄古人,抄洋人,這就形成了「為我所用」「、無所不抄」的局面。過去說「千古文章一大抄」,如今卻傳染到了美術界。「抄」是圖像化時代的產物。今天的圖像很多,是一種海量的存在,尤其是在手機照相普及之後。所以,有些美術家心存僥倖,認為自己參考了某一件作品、某一張照片,或者直接據為己有,可能不會被別人所發現。殊不知今天高人很多,大海里撈針也是平常,因此,美展中出現的抄襲問題,很快就被明眼人識破,屢屢引起業界的驚奇。而發生在2019年的某著名畫家抄外國畫家的事件,不僅是熱門的話題,也讓無數的人(尤其是專家)大跌眼鏡。

這幾年持續不斷的關於「抄襲」的問題,是當下創作缺少創造性的一種表現。因為人們在一種圖像極限發展的過程中,發現圖像的創作已經有相當的困難——構思、構圖、形象、表現、技法、風格等等,原創已經非常困難,想前人所未想,做前人所未做,則是難上加難。漸漸的,依靠臨摹和借鑑就成了不二的捷徑,而「臨摹」與「借鑑」「抄襲」的界限不清,完全取決於認知和態度。當然,取法有道的「道」很重要,「臨摹」與「借鑑」的一閃失就可能成為「抄襲」。過去人們都知道「抄襲」不好,是專業倫理問題,令人不齒,是藝術和藝術家所忌諱的。然而,今天的「抄」已經無處不在,而且堂而皇之。這裡搬一個山頭,那裡挪一隻鳥,更有移花接木。最近爆料的關於中國畫界某高價位畫家的「抄襲」問題,同樣引來熱議,卻不令人驚奇。

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宋摹),唐代

實際上,依靠市場而走紅的這位畫家的作品還不能算「抄襲」,因為他是臨摹或借鑑。問題是這種明顯的臨摹作品卻在市場上得到「認可」,並以高價位「橫行」在市面上,對那些苦心孤詣的創作來說實在是不公。毫無疑問,臨摹是中國畫學習的一種方法,從古至今的無數畫家都是通過臨摹入手而獲得一些基礎的造型和表現的技能,由此而得到技藝在某方面的提高,不斷的臨摹也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而在現代美術教育制度支撐下的今天,寫生成為獲得造型和表現的基本手段,而臨摹漸趨成為一種非主流的方式。但是,臨摹的另一種方式的存在則是把古人創作據為己有的一種轉換。因此,畫家臨摹古畫的問題,本質上是我們如何看待這樣一種方式以及與之關聯的作品。就傳統中國畫而言,可以通過臨摹的方法而成為自己的作品,明清時期的「血戰宋元」,清代「四王」的臨、摹、仿、撫等等,這之中都有一個社會認同的問題。當代主流認知和評價體系不認可這樣一種創作方法,全國美展也不可能接受一幅臨摹作品,因為這是和主流相悖的一種不具有創造性的創作方法,是商業操作和炒作的結果。

那麼,這就牽涉今天如何評判當下美術作品的問題。21世紀已經過了20年,其中發生了很多顛覆性的變化,關於美術作品的社會價值觀的判斷有了不同於以往的並行的兩種方式:一種是經由現代藝術教育制度培養出的專業美術家,他們往往通過全國美展和出版、展覽等在專業領域獲得社會的名聲和專業的地位,同時影響到前途與發展,從而進一步奠定在市場上的地位。這是一種主流的方式,需要一個時間上的漸進,而且是在社會的眾目睽睽之下不斷發展壯大起來的。但在今天發達的藝術市場的圍獵中,在以學術為基礎的主流方式(儘管當代的學術和專業飽受詬病)之外,還有一種以市場化操作來推動畫家成名的非主流方式。這是一隻無形的手,這是一種力量強大的推手,它像全國美展那樣左右著藝術發展的方向,也影響了社會的判斷。所以,當市場上出現過去名不見經傳,而畫得很普通的那種具有工匠意味的工筆畫,在拍賣會上賣出很高的價錢,而且節節攀升,人們實在是難以理解和接受。

資本市場是通過資本運作的手段捧紅一些畫家,而這些畫家在資本的支撐下,並不是立足於專業的基礎,也不需要全國美展的印證,更不需要博士、教授的頭銜。這是偏離專業和學術方向的另外一種方式,是基於市場而存在的。這兩種貌似格格不入的社會評價體系,實際上並沒有絕對的分野,只是發生在個案上而表現出彼此的不同。很多在專業上、在學術上打拚的美術家,最後還是希望得到市場的認可,因為市場的認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社會的認可。具體到市場而言,它也不可能割裂與專業、與學術的聯繫。由此來看,這又是相輔相成的。可是,市場導向的力量往往又超越專業的導向,比如那位被認為「抄襲」的高價位畫家,他並沒有參加全國美展的經歷,也沒有深厚的專業背景,有的只是一般的專業基礎和一般的臨摹能力。幸運的是其畫所具有的商業空間以及市場操控的抓手,包括他與市場的配合。因此,所關聯的價值觀的判斷,不需要全國美展,不需要學術研討會,也不需要在業界所取得的突出地位。

張萱《搗練圖》(局部),唐代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多元。這種多元的社會評價體系在相輔相成的發展中,在市場取得成功之後,很快就會華麗轉身,又在專業領域平地突起。而在資本運作的影響下,一些高價位藝術家往往會通過資本而收買評論家和媒體,從而讓他們有了進入主流話語的一個特別的途徑。但對於資本運作來說,給予批評家的,給予報刊雜誌以及其他各種媒體的,只是運營成本中可以忽略不計的極小一部分。由此來看這社會評價體系中兩個方面的中間狀態,實際上還隱藏著另一方面的社會勢力,同樣在主導社會判斷。基於商業對於利益和利潤的追求,資本手段無孔不入,實實在在的影響了當代中國美術的發展,是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如此來看高價位畫家的「抄襲」問題,是在市場支撐下的臨摹作品進入到市場的一種商業行為,但這又不同於那些市場上高仿的品牌商品。參與市場和參與全國美展不同,現在參與全國美展要經過圖像的查重系統,需要信誓旦旦的許諾;而參與藝術市場,只要賣得出去,不管你是臨摹還是創作,也不管你是不是抄襲;即使因為抄襲而侵犯了著作權,那也是畫家的問題,和賣家沒有關係。你可以不買,可以不認同,可以恥笑那高價位,但並不能影響到高價位的現實。當代畫家對於古人的臨摹,不在著作權的管轄範圍之內,就不存在抄襲的問題,拍賣公司即使聯手資本市場而拍出高價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在學術的評判上,這種臨摹或借鑑的作品沒有創造精神,沒有自己的個人風格和語言。如果說在技法方面有點所長的話,那也只是「能品」而已。因此,面對當下的「抄襲」問題,應該離開畫面來看一個更為複雜的社會層面中所存在的基礎問題,因為有了土壤它才有存在的合理性。這種合理性正因為有了在藝術市場支撐下所呈現出的複雜性,使得當代中國美術的發展可能存在著很大的變數,這就是一些非學院的的美術作品通過市場獲得了高價位,這是很多學院派及很多專業畫家望塵莫及的。

從一個更為寬闊的社會層面來看當代藝術的社會判斷,現實中的市場和價格影響力是超常的,因為由具體的數字所構成的價格往往會表明它所具有的一定的貨幣價值。儘管這是暫時的,可是現實的,而資本市場就是現實的。在這樣一種社會判斷中,人們也看到了近20年來很多投資失敗的教訓,這就是當某一位官員畫家離開了自己的官位之後,曾經風靡一時的高價位斷崖式跌落神壇。然而,也有一些經由商業操作的畫家幾十年來立於不敗之地,其核心還是基於資本和投資,投資有些是長線的。如此來看,就能理解所謂的「抄襲」問題。當下現實的就是市場的問題,市場決定了創作方法,市場決定了藝術語言和藝術風格,市場也決定了人們取捨的基本態度。所以,當全國美展吸引著無數年輕畫家拼搏在那個硝煙瀰漫的戰場上的時候,另一個戰場卻平靜很多,這是很多人想上而難以上去的,這就是和戰場一樣的市場;這就是影響當代中國美術發展和評價的另一個方面。雖然學術的或其他的方面最後也會通過市場來表現社會的地位,而如今市場的選擇往往並不完全依靠學術的狀態;非學術的狀態的影響,在經濟利益的作用下所發揮的作用往往高於學術,這是需要認清的現實。

內容來源:《文藝報》2020年6月12日5版

附錄

江上說的:葉某抄襲心安理得!西爾萬被要求道歉!川美拒絕調查!我們離真相到底有多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無論是重慶大學博物館事件還是四川美院葉某抄襲事件,真相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一樣——明擺著,稍有點兒常識的人都能看得一目了然。為啥偏偏一到了官方,就都變成懸案了呢?

葉某抄襲事件曝光之初,川美也曾發過一個聲明,表示「對學術不端等師德問題採取零容忍的態度,一經查實,絕不姑息。」比重慶大學的聲明更加擲地有聲。一年過去了,被抄襲者和公眾沒有等到川美的調查結果,卻等來了他們「暫時不做調查」的表態5條扯蛋的理由,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三觀又被砸了個稀巴爛。

重大博物館事件過去也有半年多了,當時承諾的調查至今杳無音信。到底還查不查,重慶大學乾脆也出來表個態吧。

不就是打臉嗎,有啥大不了的?只要能屁股能坐穩,臉就不要了吧,反正也已經丟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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