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張愛國
來源 | 小說月刊
經典微小說
徐家茂回老家的第二天,村裡幾個兒時的夥伴就聚來和他聊天。聊著聊著,徐家茂仿佛回到了兒時,提議大家一起到村裡村外去走走看看。
來到山腳下的彎嘴塘邊,徐家茂一看,雖是炎炎夏日,但這兒一如當年,堤柳婆娑,山影綽約,游魚逍遙,細石斑駁,一片陰涼。
徐家茂不由得感慨:「都說時間能改變一切,可我看,咱老家這山水,還有你們這些老哥們兒,任他時間橫流,都不會變。」
「不變就好,那我們再像當年那樣,來一場水上功夫大比拼如何?」一個老哥們兒說著就甩開衣褲,跳下了水。
徐家茂面露難色:「我好多年都沒怎麼下水了,早不會了。」
「家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能把在外面當官的一套帶回家,更不能在我們老哥兒幾個面前裝。」一個老哥們兒說著也跳下了水。
「我哪裡敢裝?我是真的不行了,好多年不玩這個了。」徐家茂拍拍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你們看,我這個樣子,哪還能與當年比?」
「家茂,你別看老哥兒幾個總窩在山裡,十幾年也沒見到你,但電視我們天天看,你的情況啊,我們都門兒清!」一個老哥們兒不高興了,「你的水上功夫,過去怎樣我們門兒清,現在怎樣我們更是清楚得很。快,別娘們兒了,快下來!」
老哥們兒說得沒錯,那時候,每到夏天,他們這些小夥伴,將牛啊鵝啊鴨子啊一趕出來就不管了,褲子一蹬,跳進水裡,狗刨、蛙撲、鵝鳧、豬漂、螃蟹橫行、黑魚鑽泥巴、癩蛤蟆曬肚皮……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直鬧得這彎嘴塘里的魚都沒命地往岸上撞。
徐家茂不好再說什麼,同時他也確實被這眼前的水給撩撥得心痒痒了,於是脫去長褲、短衫和鞋襪,慢慢走到水邊,彎腰捧一捧水在胸口處輕輕拍了拍,剛要捧水往後背上拍時,卻不知誰竄過來一把將他拽進了水裡。
彎嘴塘立即被這群五十歲的人攪得波濤洶湧。
當一個老哥們兒要徐家茂到塘中心的大凼里的時候,徐家茂急忙說:「不行不行,那兒我真的不行。老哥,我可不是當年了。」
「別裝了,你是誰我們還不知道?冠軍呢!」一個老哥們兒說著,一頭扎進水裡抱著徐家茂的雙腿就把他拖進了大凼,歡笑聲直惹得岸上的樹葉也興奮異常。
徐家茂立即手忙腳亂起來,驚恐地大叫:「快!快拉我!我……真不行……」
「看,這傢伙還挺會裝的啊。」老哥們兒圍著徐家茂大笑著,看著他撲騰著沉進了水裡。
約摸半分鐘,徐家茂從水裡冒出來,雙手在水面上胡亂地拍打著,「救我,我真……」
「讓你裝!」一個老哥們兒用雙掌將水猛地推向徐家茂,徐家茂又不見了。
看著水面上還泛起一串串泡泡,老哥們兒笑得更歡了:「家茂當幹部真是屈了才,當演員肯定世界第一!」
一兩分鐘過去了,徐家茂還沒有出來,一個老哥們兒不無擔心地說:「不會有事吧?」
「瞎操心!」另一個笑著說,「人家可是全縣冠軍,連續四年呢。」
「我說他那裡什麼海濱之縣、魚鹽之鄉?就家茂那水平都年年得冠軍,要是我們哥兒幾個去了,還不是冠軍的冠軍啊……」老哥們兒說著笑著玩鬧著。
徐家茂又一次露出水面,雙手拚命攪動著:「救……命……」
「家茂,別裝了。」一個老哥們兒大笑著,「全縣冠軍這樣子,傳出去,丟盡了你那兒老百姓的臉!」
徐家茂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往上一躥:「我……假的,救……」
「讓他裝去吧。」老哥們兒繼續玩鬧著,直到想起徐家茂很長時間沒出來了,才急忙在水裡找起來,可是遲了——徐家茂淹死了。
「假的?冠軍也能是假的?」事後,面對警察「故意殺人」的指控,徐家茂的老哥們兒很是想不通,「冠軍怎麼可能是假的?電視新聞上都放的,我們還親眼看過多次,會是假的?」
「他是縣委書記你們知道不?」警察問。
「知道啊,誰不知道啊?他四年前剛當上縣委書記我們就知道了。他在外地的一舉一動,我們都門兒清。」老哥們兒說,「四年前他總是得亞軍,後來就總是冠軍,我們什麼不門兒清?」
「嚴肅點!」警察仿佛受到了侮辱,「縣委書記的冠軍——你們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縣委書記的冠軍怎麼了嘛?我們裝什麼糊塗嘛?」徐家茂的老哥們兒是真的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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